Anastasia

The fire in my heart it will never die

【羡澄】Litost(2)

无预警就是最大的预警




男人,我们可以叫他“魏婴”了,拎着快餐盒回到1105室时,江澄已经结束了一场短暂的睡眠,立在一扇推开一半的玻璃窗前眺望。

“所谓‘主管’,伙食也不过如此么。”

魏婴不以为意:“可不是吗,所谓‘神秘出现的男子’,不也听从区区一个主管的话来到这里了么。”

江澄冷哼一声,岔开了话题:“你的窗户外面,风铃很好看。”他清楚地看见魏婴支开折叠桌椅摆放餐具的手轻轻一顿。

“怎么,是谁买来的?前女友?”江澄隐隐感到占了上风。

“......”

江澄忽地笑了:“只是看它,想起了一些事,好像做的一场梦。”

魏婴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他们在沉默中扫荡午饭,片甲不留。这位中年的魏婴如此自然地遵循了“食不言”的训诫,江澄多少觉得有点好笑,魏婴的话总是很多,上下五千年讲到隔壁搬来的那家女儿单身还很漂亮,江澄用筷子敲他的头,漂亮不漂亮干卿底事?魏婴“哇”地大叫,小江,少装,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莫非不是.....江澄闷头扒饭。魏婴又说,但比不上江妹妹漂亮,江妹妹,我爱你。江澄饭已扒完,碗一摔,决定单方面宣判魏婴的死刑。魏婴毫不畏惧,只顾着大笑。江澄那时候恨魏的口无遮拦,从牙根上冒出来的一种酸涩的恨意,如今想起来很恍惚,魏婴失踪后,这种青柠味的恨意也连带着失踪了。

“谈谈你的魏婴吧。”

江澄茫然地想,该从哪里谈起呢,这故事的起源像一团纠缠的云,我该怎么确认第一朵桃花盛开或者第一只黄莺啼唱是在哪一个确切的时刻呢?那么庞杂而混乱的记忆史,我又该如何不迷失于其中,还原出一部完整无缺的鸿篇巨著呢?我要向你吐露多少,又要向你隐瞒或者篡改多少呢?

好吧,好吧,谈谈我的魏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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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目击者江澄展开第一轮谈话。魏婴在离开他前曾说过“宁可死也不要被他们发现”等语,由此推测魏婴具有自我裁决的倾向,但不排除其仍在流窜的可能性。值得注意的是,江澄似乎与魏婴曾有较为密切的接触,这在系统中未曾予以记录。目前江澄已暂时停职休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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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谈谈你的魏婴吧。

江澄:你不好奇我是谁吗?

我:的确,你会回答吗?

江澄:我已说过,江澄。

我:好,那就这么办,姑且以铭牌上的假名就称你为江澄好了。

江澄:......算了。我在找魏婴。

我(轻笑):而且不是我。

江澄:不错,但我不记得如何来到工厂。

我:是魏婴么?

江澄:未必,魏婴已经失踪数日。想必工厂没有与你同名者,我来错了。

我:的确。

江澄:只是我意外坠落于此,应该与魏婴相关。

江澄:你知道......他们吗?

我:什么?

江澄(略带困惑):我想我没疯,工厂中的......他们。

我:具体说说?

江澄:体型类似你我,数量极多,灰褐工装,残忍嗜杀。

我:......莫非你是说清理者?

江澄:你们叫他们清理者?

我:残忍嗜杀不敢妄言。

江澄(加重语气):残忍嗜杀。只要你见过他们一齐向你涌来的样子。

我:体型类似你我、数量极多、灰褐工装、集体工作......只有清理者。

江澄:清理什么?

我:清理垃圾。

江澄(愣了一下,苦笑):是么。

我:你在工厂见到了什么?

江澄:你说的——清理者之类的,我受了伤,跑到一个废弃车间。

我:再无所见?

江澄:没有隐瞒。

我:只有一点要纠正,那不是废弃车间,是我主管的生产车间。

江澄:......恕我眼拙。我所好奇的是......

我:凡涉及工厂的,我不便再讲。你要找魏婴,啊,你的那一个,我倒感兴趣。

江澄:我最后一次间魏婴,他在逃避你所谓的清理者,他说过‘宁可死也不要被他们发现’。你真该看看他们的样子。

我:最后一次,什么时候?

江澄:几日前,具体来说,是我失去记忆的几日前。

我:好,我明白。你眼下有什么打算?

江澄;可否暂住几日?

(沉默良久)

江澄:我知道有些困难,但是我不甘心这条线断在工厂,既然你也好奇。

我:好。

江澄(惊讶):是么?

我(笑):一个要求,关于你的魏婴,没有秘密,毫无保留。

江澄:......好。

江澄:顺带一提,刚刚也讲过,风铃很美。

我:谢谢。

江澄:我和魏婴,从前有一个一模一样的风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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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澄随男人穿过一条墙面雪白反光的走廊,地面光滑,灯光刺目,江澄在一片雪色中几乎目盲,视网膜牢牢锁住魏婴黑色西装的背影。走廊的尽头有一扇门,除此之外,别无他物,魏婴示意他打开门。江澄走入其中。


门将空间彻底地分裂。回廊里丧失的颜色加倍地涌进了这间屋子,厚重的紫天鹅绒幕布挡住了一整面墙,其余的墙面皆是暗绿色,无规律地挂着的亨利·马蒂斯的作品,一盏辉煌的水晶吊灯用一种碎金裂银的光线点亮室内,沉重得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要拖着天花板一齐砸下来。总之,它们,这些混乱而疯狂的颜色,毫不掩饰地在这个空间里大吼大叫。江澄注意到深棕长木桌上的唱片机正在无休止地发出一些堪称噪音的乐曲。这时他意识到这个房间并不是空无一人,木桌的后面安静地端坐着一位老者,正在凝视着江澄。

“你会喜欢这样的风格吗,江澄?”

江澄感到困惑,他从来不是一个很有艺术修养的人,也无意于理解这些疯狂的审美:“说不上。”

“......很有意思,很有意思,你带我来到这里。”


江澄听不清老者的喃喃自语,他忽然察觉魏婴并没有跟上,而房门又一次被锁上。从屋里看,这扇黄铜色的门雕饰得也有些过于浮夸了。是魏婴,他知道,把他推进了这个荒唐的地方。更愚蠢的是,他因为这张一模一样的脸和一模一样的姓名乖乖地、跟来到了此地,将自己再度困住,是的,第二次了。

“不用紧张,我们聊聊。”

“聊什么?”

“魏婴。”


该死,为什么他遇到的每一个人都要他聊聊魏婴?消失了,失踪了,找不到了,全世界都在找魏婴!疯子,全是疯子,整个世界发了疯,没一处正常,没一点逻辑,他早该怀疑,这个世界,到底在靠什么运行?


“他是我的主管,此外我对他的认识不比你多。”江澄努力稳住声线,他的眉头已经皱起。

“我是说,聊聊魏婴吧,你明白。”

“他什么都告诉你了?”江澄终于忍不住拔高了声音。

老者看着他,叹了一口气:“我希望如此......我更希望是你告诉我,关于魏婴,他去了哪里,连带着你失去的记忆,江澄。”

江澄不喜欢废话。他们对峙了一会儿,老者放弃了从谈话中使江澄冷静或放松警惕的念头,他用指节轻轻叩击木质桌面,应和着唱片机里单调重复的节奏,再度开口:“那么,我切入正题,我在找魏婴。”

“工厂为什么要找魏婴?”

“不,是我在找魏婴。”老者加重了“我”字的力度。

“为什么?”

“你不也在找魏婴吗?”避而不答。

“的确,我在找他,是因为......”江澄思索了一下,那种青柠檬一样苦涩又酸甜的恨几乎被他遗忘了,此刻缓缓地从心底渗透出来,“我爱他。”

老者惊愕地望着他,水晶吊灯突然暗了一下,世界在一秒内混乱不堪又复归于微妙的平衡秩序。“该死的电路故障。”老者随意地感叹了一下。

“为什么你这么惊诧?你了解魏婴?”

“我没有想到,你爱他......那我们有什么理由不合作呢?”

轮到江澄困惑了。

“我亦如是。”老者很平静地微笑着,“你应当相信......你最好相信。我在寻找魏婴。”

江澄审视着他,在他对魏婴的记忆里从没有苍老的存在。莫非,江澄咬了一下嘴唇,他是魏婴的父亲?然而他从那银白的鬓发、没有笑意的眼睛与棱角锋利的面容里捉不到魏婴的影子。那双与寻常老人不同的锐利眼眸同样审视着他,他们拥有同一种严厉又刻薄的天赋,江澄渐渐地、渐渐地发觉了这一点,他的心跳开始加快。

他们何其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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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神弄鬼还挺快乐的就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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